趁娃上绘画课，赶紧去偷吃了一个冰淇淋。冰淇淋外的鸡蛋仔要加热现做，我在旁边等着。这会儿，小店前只有我一个人，小店对面的电玩城音乐声巨大，大概是快乐的声音爆棚吧。
男员工在里面忙活，除了我这一个单，大概还有外卖订单，他又在做另一个。以往我带着骁哥他们买过几次，只是他们不加冰淇淋，我对这些操作流程并不陌生：先把流质面粉倒入模具，加热几分钟，吹凉即可。
小孩子对这套流程充满兴趣，但我一个人看得兴致缺缺，便看起了手机。低头没多久，就听到男员工的声音，“你要什么？”
我以为是问我，抬头一看，原来不是。点单处来了一个黄衣短发的女孩，很结实的样子。比我矮一点，但看着体重绝不在我之下。也许还不到读初中的年纪，紧紧贴着吧台站着。
她指着店铺宣传板上的饮品，那是一杯鲜榨橙汁，嘴里说着什么。电玩城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，男员工又问了一声，“我没听清，你是要橙汁吗？”
她这时又转向了另一种饮品，珍珠奶茶类型的，站在一边的我听清了，“我要喝水。”四个字，连在了一起，无怪乎听不懂。男员工向我示意，问她说了什么，也许他觉得他们俩之间隔着吧台，我在外面可以近距离听清女孩的话。
我凑近，问她要哪个，这时我也感觉出来了，她是有点不太正常的。说话时，嘴角是歪斜的，嘴里一直重复着“我要喝水”，我想也许是真想喝水，也许不是脑子有毛病，可能是大人教过，想喝水可以求助商店。
于是我冲着男员工说了声，她也许是要喝水，方便的话给她倒杯水吧。男员工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，还特意掺了热水，递给她时，她犹豫了半秒钟，还是接过来喝掉了。
接下来，她继续指着宣传牌说“我要喝水”，声音急了起来。周围点单的人开始多了，但是没人注意到她的不正常，她也开始扭头，看向电玩城，也许她的家人在那里。我环视了一圈，没注意到有像她监护人的人在附近。
她还在执拗地想要。男员工冲着内间喊了一声，让其他店员拍照发商场群里寻人。女员工出来在旁边耳语了几句，我猜测，这个女孩子不是第一次造访了。
我犹豫着要不给她买一杯吧。但是转而又想到，万一有忌口的怎么办！万一人家家里人不同意她喝呢！这个女孩子看来也因为我跟她搭过话，把我当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，把急切的眼神投向我，那一刻，我确是有点被吓到的，眼神里的急切叠加在有些狰狞的面部，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抓住我。
小时候我们家不远有一户人家，记忆里有妈妈带着我去拜访的经历。那也是唯一一次去他们家，妈妈后来告诉过我，那次是去讨“百家米”，据说生天泡（应该是水痘、天花之类的病种）要吃一百户人家的米煮出来的饭才能好。那次，那个比我大十多岁的姐姐冲上来想要抓我，幸而身后的链条限制了她的行径，可我仍心存余悸。她这辈子就生活在小小的房间里，那次见到我也许就是单纯地见到生人而兴奋，直到现在，她还被锁着，她家里人，我也不曾见过。她，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。
眼前这个女孩子，跟我个头差不多，跟我的学生差不多年纪，我觉得我可以做点什么。犹豫着准备去点单时，背后一个女子跑过来用手拽住短发女孩的脖子，试图把她拉走。而女子的身后，还跟着两个小一点的孩子，也许他们一家人就是特意来商场逛一逛的，看来是她的妈妈或者姐姐。
短发女孩不愿走，往地上一坐。后来女子说，“我们要开车走了，你走不走？”这话，她听懂了，顺从地跟着走了。目睹他们的离开，我想这个家庭过得也许有点艰难。
儿时记忆里的姐姐，这个短发女孩，都是上天没有眷顾到的一员，在她们的人生中，或许存在着外人看来的不圆满，希望她们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活得快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