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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节琐忆

2020年的清明节,因特殊原因,我回不了老家。今年,又因相同的特殊原因回不了老家了。

从安身立命的福州回到老家沙县,也就200公里,有高速公路和动车接连呢。可就是回不了,为了大局,咱得服从当下的规定。

父亲在世的时候,清明节我回不回去无所谓。他性子急,抑或为避免我们触景伤情,一大早就烧好清明茶,挑着繁多沉重的供品和香烛、纸钱,早早将爷爷、奶奶、母亲的墓扫了。因此即使我们回去,也不一定要上墓地,往往成为一次家庭团聚。搭着时代之风,我们兄弟姐妹各自飞出了小村庄,散落在不同的城市里,靠节气传统和血脉亲情这个线头,把我们紧紧地牵着,一年到头收扯归拢几下。

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,一辈子视土地为命根子的他,不再担忧田地的荒芜,却担忧起他将来及那些已成的至亲的墓地,几次嘱托我们:“我死后,清明节你们要来我们坟头拔拔草啊。现在国家可好了,清明节也给你们放假。”

遵照父亲的嘱托,在他去世后,我们就要抽出时间,回老家扫他们的墓。于是,每到清明节小长假前,我们兄弟姐妹都先联络起来,约定汇合的时间,各自准备的物品,亲情顿然浓浓地凝结,使清冷的节日里增添了些温暖。

在商品如此发达的年代,准备那些供品不难。难的是上坟的跋涉,汽车无法直达墓地,爷爷、奶奶、父亲、母亲、叔叔的墓地又在不同的地方。尤其是爷爷、奶奶、母亲的墓地,都在远离公路的山上。山虽不高,却陡,又是雨季,野径常是既湿又滑,上去累,下来险,一身汗,一身泥。

更难的是上坟的那股沉重心情的应对。爷爷的坟最老,我们兄弟姐妹没一个见过他的音容笑貌,那时也没有摄影技术,他真正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,在我们这代人没有留下一丝可供瞻仰的音像,很是遗憾。

奶奶的寿高,在她墓前的心情,是不断涌起的前尘往事。感慨其生不逢时,幼时逢山河破碎,动荡不安。时局稍安,正如一朵盛开之花的她却守寡了,寡母护着孤儿举步维艰中,还要捱过一个个清冷的漫漫长夜。终解了温饱,才在小康路上,失儿媳之痛未平,就被那阎王拽了去。

最难的是上母亲的坟。母亲的十月怀胎,至少换得与我们心心相连。她在世时,凡事她喜则我们子女喜,她忧则我们子女忧。

也因此,我们自懂事起,很注意母亲的感受,尽力朝母亲希望的方向行事,母亲开心地夸赞我们是她的好孩子。父亲又勤劳,婆媳似母女,她幼年丧父之伤痛逐步抚平。不惑之年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至村庄,我们家日子朝着芝麻节节高的气象走,我们才有能力为她添两件新衣,她脸上就终日洋溢着幸福热忱的笑容。然在即将进入新世纪,我们家生活将跨入新的更高的台阶时,无情的灾祸降临在她身上,她竟与一生最爱的人不辞而别。

这场突如其来的诀别,带给我们锥心般的痛。在那月光如银的忌日里,我总要问苍天,它为什么怎么不长眼,她可是一位好儿媳、好妻子、好母亲、好公民,她可是一位还在田野上奔走如飞的辛勤健壮劳动者,她可是一位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良善人,她可是一位还未来得及给子女尽孝机会的慈母啊!

最最难的是上父亲的那个最后最新的归宿。

父亲很小就担起家庭的重担,但他身板始终是笔管一样的直,脸上的自信神圣不可冒犯,高大健壮的身材,立如一座铁塔,行如一阵疾风。他的神形合一,性格刚毅果决,讷言敏行,宁折勿弯。却不乏温良,对别人的难处,总是倾心相助,且过后从不提及,他许多助人的善事是在他去世时,受助者跪在他灵前泣别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“解密”出来的。

父亲的这种品性深深地烙印在我们身上。他没上过一天学,品行操守完全是从传统优秀道德的营养中汲取的。他教育我们也没有讲什么大道理,只默默用行动来引领。

因为目不识丁,父亲自认为自己就是个睁眼瞎,所以死命供我们读书。为此想方设法多开源,到处开垦荒地,每天4点多起床,干一通活后才回家吃饭。匆匆扒几口饭,继续走到日头下挖地球,长年累月,日日如此。他种的稻子,穗子特别的长,谷粒特别的大,所以我们家年年都有一车一车的谷子卖。

我们兄弟姐妹的人生光明大道就是父亲用锄头一锄一锄挖开来的。

等我这个老幺也工作后,他本该可以轻松片刻。哪承想,却要默默承受着丧妻失母的双重打击。为了不给我们负面情绪的负担,他将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。种田、种菜之余又养鸡鸭。每次我们回去,除了肚子填满了小时候的味道,汽车的后备箱也塞满了他亲手侍弄的绿色食物。

父亲是为我们提供安宁的最后一堵墙。随着这堵墙的坍塌,如同老屋的柱子被抽走般,我们的人生摇坠了。而我们随之成为庇护我们孩子的一堵墙,完全裸露在风雨中,可是我们还不够坚实,准备不够充分,时时处处恐慌着。

老屋送走了父亲,像个不堪受打击的女人,从此不整仪容那般,蜘蛛恣意横行,老鼠随处做窝,野猫轻松将瓦顶扒开一个个“天窗”,雨水像断了线的泪水洒落在曾经温暖的木床。曾经母亲怀里的乳香,父亲身上的汗味,这些滋养我们的养分,荡然无存。一切黯然,毫无神采。

未到他们的墓地,才到老屋前,悲凉伤感已如同决堤的水,一股脑先从老屋中冲出来,漫过我们的腰身。邻居问一声:“来啦!”十足的客从异乡来的味道,心中最后的坚强被摧毁,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。

即使在两次回不去的清明节里,伤感并不能回避,依然如潮水般如期汹涌而至。伤感既然无法回避,就得去面对它、接受它、处理它、放下它。尤其在这种特殊的时期里,唯有努力为人为己守护好健康平安这个根本,然后才能再不断去开创新的生活天地。如此,既是我们对他们最好的祭奠,也是最好的告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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